善言天者,必验于人;善言人者,必本于天。唐·孙思邈《千金要方·大医习业》

论产后大补气血

产后病治,尝见丹溪云∶“产后当大补气血,即有杂证,以末治之。一切病多是血虚,皆不可发表。”此其意谓血气随胎而去,必属大虚,故无论诸证,皆当以大补为先,其他皆属可缓。余于初年诚然佩服,及执而用之,则每为所困。经者数次,始悟其言虽有理而未免言之过也。即今产科所宗,无非此法,余目睹其误,及亲为解救者,盖不少矣。故敢剖析于后,实有所见,不得不言,非存心自炫,故毁先贤。若然,则徒为笑骂之招耳。宾虽至愚,必不为也。观者深察此意。


凡产后气血俱去,诚多虚证。然有虚者,有不虚者,有全实者。凡此三者,但当随证、随人,辨其虚实,以常法治疗,不得执有诚心,概行大补,以致助邪。此辨不可不真也。


产后虚证,无非随人元气,必素弱之人多有之;或于产后血气俱去而更弱者亦有之。此当因人察脉,因脉察证,若脉气、形气、病气俱不足,此当以全虚治之。若形气不足,病气有余,或兼火邪,或兼外邪,或以饮食停滞,是亦虚中有实,不得不详审而治。此中委曲,未能言尽,惟明者悟之。


产后不虚证,盖或其素日无病,或以年少当时,或以素耐辛苦贫劳之质,此辈本无不足,及其一旦受孕,乃于无病腹中参入此物,故致血气壅塞,为胀为呕,是皆添设有余之病。及其既产,始见通快,所留得去,仍复故。吾常人之产,此类极多,果何虚之有?然或以内伤,或以外感,产后之病,难保必无。倘有所犯,去之即愈。若概行大补,果能堪否?即临盆带去血气,未免暂见耗损。然以壅滞之余,不过皆护胎随从之物。


去者当去,生者旋生,不出数日,必已来复,此生化自然之理,何至是产皆虚也?凡治此类,但当因证用治。


若执云“产后必当大补气血”,则实实之病必所不免。而轻者必甚,甚者必危矣。由此观之,则立言者固不易,而用言者又岂易哉?


产后全实证∶有如外感风寒,头痛身热,便实中满,脉紧数洪大有力者,此表邪之实证也;又火之盛者,必热渴躁烦,或便结腹胀,口鼻舌焦黑,酷喜冷冻饮料,眼哆尿管痛赤,脉见洪滑,此内热之实证也;又郁怒动肝,胸胁胀痛,大便不利,脉弦而滑,此气逆之实证也;又恶露未尽,瘀血上冲,心腹胀满,疼痛拒按,大便难而小便利,此血逆之实证也;又凡富贵之家,保护太过,或过用人参、 、术,以致气壅;或过用糖、酒、炭火,以致内热;或产本不虚,而妄用大补之药,以致增病,此调摄之实证也;又或因产过食,恐其劳困,固令勉强,以致停蓄不散,此内伤之实证也。以上诸证,姑举要者,以见其概。然既有表邪,则不得不解;既有火邪,则不得不清;既有内伤停滞,则不得不开通消导。且人有强弱,产有虚实,病有真假,治有逆从,固不可以同日语也。观《六元正纪大论》曰∶“妇人重身,毒之何如?曰∶有故无殒,亦无殒也。”此自经常不易之大法,亦何庸赘辨之。若此第因丹溪之言,人多偏执,故不得不详尽其说,以解后人之惑也。诸虚实治法,详具后条。